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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5 第六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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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5   第六十五章

◎登基第五十七天(加量pro版)◎

盡管有火器和大炮, 戎狄勇士亦有決戰之心。

但戰況焦灼。

北疆如今已是哀兵,西寧府的兵士又是作戰經驗豐富的精銳,更何況, 他們也有了射.程更遠的怪異火器。

甚至效果與他們的大炮相當!

那些莫名其妙加強了威力的火器猶如星雨, 不需要大炮那樣的準備, 也不需要其他東西, 莫名其妙從各種地方飛到了戎狄軍中, 炸傷一片。

甚至身後,還有其他地區的兵士源源不斷地前來。

戎狄廢了極多的心思,幾乎死掉了半數勇士,才攻下這座城。

入城一看, 百姓已經全部遷走,連同他們的糧食、錢財等;軍營也遷得徹徹底底,爐竈內連一點柴火都沒留下。整座城內, 居然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。

要不是晉商及時送來了糧食,他們估計守不住這座城。

除卻糧食, 還有藥材, 只不過都是普通藥材。

單於大發雷霆, 他知道, 北疆軍營中有種特殊藥物,治愈效果極好。

那聯通的線人神情淡淡,只說北疆守衛森嚴, 拿不到特殊藥物,只有些普通治療的草藥。

為了避免失去這唯一的物資來源,單於只好先行忍耐。

那群紅毛夷人極為精明, 只給他們武器, 不給物資, 生怕被戎狄反咬一口。

夏日炎炎,不少受傷的勇士傷口潰爛,發了高燒,祈求長生天也沒有用,基本活不下來。

“大王……”

單於在見到戰報之後,臉色不算好看。

他想要贏,而不是這樣的贏!入關之後,只憑手下的兵力,他要如何守住燕都,不叫盛朝卷土重來?

“有什麽事?”他沒好氣地問。

手下諾諾問:“還需要向盛朝發議和嗎?”

單於想了想,倒是點頭,道:“先穩下來,等族中兒郎全都遷居於此,再徐徐圖之。”

他狹窄的眸中閃過一絲冷光。

不論如何,占據下來的東西,他們絕對不會吐出去。若是盛朝有實力,大可將他們驅逐。

這時,他完全忘記了手下是從哪裏找出來的“議和”,以及那封議和有多麽不合理,只一無所覺地吩咐著手下去辦。

那封薄薄的議和信,從遙遠的北疆,通過使者飛去了燕都。

然後,引爆了朝堂。

——

小朝會難得有這麽多人。

除卻內閣、尚書,還加入了數量不少的武將。

太和殿從來沒有這麽吵嚷過。

明慕還沒踏入太和殿的大門,便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喧囂,猶如清晨的菜市場,為了自家菜色的新鮮程度大打出手。

無端冒出這個奇妙的聯想後,明慕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
闞英憂愁地看向陛下,他現下完全掌握了司禮監,程正真被陛下厭惡,如今正在每日一封請罪折,幹活也妥妥貼貼,不敢再弄什麽幺蛾子。

盡管如此,那些請罪折從來沒有放到陛下的案上,統統掃進了沒價值的那一堆,不知陛下什麽時候能想起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沒事,沒關系,我已經做好準備了。”

明慕擺了擺手,給自己順氣。

當戰敗的消息傳來後,他第一反應倒不是失望。

之前的惴惴不安變成了現實,他並不覺得恐慌,反而冒出了更上一層的幹勁——游牧民族與農耕民族的矛盾源遠流長,甚至可追溯到春秋戰國。

這篇土地上,曾有游牧民族肆無忌憚地放肆、分裂,都讓農耕民族重新搶回了自己的土地。甚至世宗之時,都贏多輸少。

明慕不信自己做不到。

——不知不覺間,他已經將戎狄和後面的少數民族完全分開看待了,雖然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。

走進太和殿,之前的吵嚷陡然消失,所有人都看向陛下,行禮道:“陛下聖安。”

“不必多禮,諸位都清楚北疆形式,現在朕欲重整旗鼓,驅逐戎狄,諸位有什麽想法?”明慕問。

“陛下,那邊又送來了一封議和信。”

蔔禎作為內閣之首,一向是最先發言的,此時讓人將新的議和信送上,幾乎難掩怒火:“區區蠻人,不通儒學習俗,不懂禮義廉恥,只占據一城,居然叫陛下親自前往!”

他用力地喘息幾聲,顧及陛下在這,才沒有將更臟的話罵出口。

明慕顧不得上看那封信,被蔔禎的樣子唬了一跳,七十古稀,在古代是絕對的高壽,要是被氣出毛病就完蛋了。

“闞大伴,去請太醫。”他吩咐道。

如今太醫院的良醫甚多,醫術精湛,能時時和同僚交流,將經驗整理成冊,不再只盯著顏太醫一人薅。

太醫院就在不遠處,倒是極快趕來了。

“給蔔大人看看。”

那太醫看起來倒是年歲不大,手中把脈極穩,只道:“大人怒急攻心,需服清火緩熱的方子。”

此類藥物有成丸可服用,倒是及時緩解了蔔禎的心火。

“諸位先冷靜,怒急上頭只會沖動,什麽事都做不好。”明慕緩聲道。

他很少生氣,少年人常見的意氣在他身上基本看不到,只要在一日,就永遠是不驚不怒的陛下,作為朝堂乃至盛朝的定海神針。

見諸位是真的冷靜下來,而不是強壓怒火之後,明慕終於打開了那封議和信。

原信裏面的內容很不客氣,甚至有些狂放,核心思想便是,想要戎狄與盛朝保持一段時間的和平,必須要陛下親自去談判。

明慕:“……?”

這、這……

除卻挑釁之意,這個方法似乎不錯?

首先,他想建立軍工廠,這可不能隨便選址,最好實地考察一下。現在與後世的地形差異明顯,又沒有照片能讓他參考;其次,軍隊士氣在一而再、再而三的失敗中逐漸低迷,有西寧府的精銳,有威力提升的火器幫助,居然還能戰敗。

上次的信件中就有士氣低迷一說,如今可謂是雪上加霜。

最後,對方送來這封信的目的不明,但唯有一點非常明確——他們看不起年輕的新帝,所以提出這樣的條件,吃定了對方會縮在皇城,任由淩辱。

這誰能忍?

盛朝的歷任帝王,少有不能披甲出征的!

就這麽看不起他,覺得不行?

明慕深深吐出一口氣,看過議和信後,雪白的小臉緊緊崩著,可見心情不愉:“朕欲親征。”

朝臣:“???”

不是???

陛下怎麽想成這樣的???

他們不是想讓陛下出征,而是想繼續調兵,繼續抽戎狄啊!

還是說,是他們聽錯了,陛下說的不是他,而是皇後殿下?

“等其他邊防精銳匯聚燕都,朕披甲出征,整備大軍前往燕都。”

下一句話打碎了他們以為聽錯的幻想。

明慕毫不動搖:“此一戰,許勝不許敗,朕要大勝。”

“陛下!”

立刻有人以頭搶地,恨不得昏過去:“陛下,您千金之軀,戰場刀劍無眼,若是傷到陛下……”

“那些將士們,與朕一樣,不也是人嗎?”明慕指了指自己。

這還是第一次,小朝會上,陛下與臣子沒能達成共識。

不歡而散。

明慕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挺有道理的:“我又不上前線,搞好後勤,怎麽會傷到我呢?”

闞英想說話,又怕惹毛陛下,直接憋紅了臉。

廢話,誰願意讓陛下前往戰場?

一想到陛下與戎狄作戰,夢中的血色場景再一次湧上,簡直讓人發瘋。

如今盛朝雖然是往好的方向發展,但都全是陛下的引導,若是陛下傷了……他們幾乎不敢想後果。

能答應才有鬼了!

在各處都得不到支持,明慕卻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,已經叫人準備盔甲和儀仗,自己則是興沖沖地去校場選擇武器。

任君瀾也在此處。

朝堂上的事雖然能傳到後宮,但速度較慢,他的版本還停留在北疆戰敗上,此時見到明慕來到校場,還以為是來找自己的,便道:“我已準備好……”

“瀾哥!你已經準備好了?”

明慕目光閃閃,一把握住任君瀾的手,完全沒考慮二人之間的信息差,道:“我就知道,你一定會支持我。”

有點奇怪。

難道朝臣不支持他出征嗎?分明如今,他是最合適的人。

“是啊,我自然會。”任君瀾順著明慕的話說下去,“我已準備好……”戰馬及精銳,可隨時離開燕都出征。

他和戎狄算是老對手,從十六歲上戰場開始,直至如今,已有四年。

除卻十八歲時被手下背叛,幾乎命懸一線外,他就再沒吃過虧。朝中武將或許有平判的經驗,但絕沒有他豐富。

“好!最多一旬,邊防的精銳便能匯聚燕都,這段時間內,要備好種種……”明慕盤算了一通,念念叨叨,最後道,“既做了完全準備,我出征一事必然不會出現意外。”

任君瀾:“???”

他是不是聽錯了?

“是……我帶兵出征?”他指了指自己。

“不是啊,是我,瀾哥在燕都。”明慕握住任君瀾的手指,掰過來,指向自己,“是我!”

任君瀾:“……”

任君瀾:“不行。”

他的臉一下子沈下來,幾可滴墨,不容違逆地制止了這個天真的計劃,重覆了一遍:“不行。”

明慕還是第一次見對方這幅樣子,有些茫然地反問:“為什麽?”

“戰場刀劍無眼,你會受傷。”

任君瀾的心在狂跳。

他可以去,但明慕不可以。

明慕身份特殊。去了就是活靶子,能讓戎狄拼了命針對,就算死再多人也無所謂,就算他在後方不動也不行。

戎狄是馬背上的民族,極會突襲,相對安全的後方會在一次次沖擊下失去應有的防禦力……

“為什麽?”明慕擰了擰眉。

任君瀾捏住戀人的手,不自覺用了些力氣,將心中的話全都說出來,反問:“難道小囝希望,在戰鬥之時,還得分出一部分精銳保護你嗎?”

“不是的,我會帶親衛,怎麽可能會傷害我呢。”明慕搖了搖頭,“為什麽會這麽說?”

他不喜歡這番話。

“你不擅騎射,不喜武術。”

下一秒,明慕只覺天旋地轉,他被毫無預料地按倒在地上。

他只覺茫然,後背倒是不痛——對方很好地保護了他的後腦勺,沒叫人完全倒到地上。

校場情況突變,皇後殿下居然對陛下動手了,周圍的軍士紛紛靠攏。

“沒事。”明慕喝止了他們的動作,看向任君瀾,似有不解,“瀾哥?”

任君瀾難得對他動手,語氣絲毫不放松:“你看,你連基礎的防禦都做不好,如何保護自己?”

明慕:???

他推開任君瀾,坐起身,語氣難得惱怒:“我信任你,自然不設防備,對待別人,難道我還會這樣嗎?”

“再者,為什麽你一定覺得我是去拖後腿的?我也沒有那麽不中用好不好。”明慕按耐著火氣,認真和他解釋緣由,“我預備在那邊設置一條龍軍工廠,要實地考察;軍隊士氣需要鼓舞……我不是去添亂子的。”

“不、不行。”

任君瀾依舊是一口否決。

他目光流出脆弱,想要抱住他的小鳥。

他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戀人的錐心之痛。

那些夢中的驚慌,要怎麽出口,才能讓明慕理解他的心情?

明慕皺著眉思索了好半天,撥開任君瀾的手,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塵:“我覺得,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。”

他難得感到一陣挫敗。

現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維差異又一次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:在現代戰爭中,軍官將領不會縮在後方,反而會帶頭沖鋒。例如二.戰時期,政委因為死亡率太高,而沒收武器。

盡管如此,還是制止不了他們拿著板凳往前沖。

在遇到困難之時,永遠是高層在第一線。

如今局勢緊張,朝中只以為,背靠盛朝便能無所顧忌,對底層士兵的考慮很少——沒想過他們會不會喪失士氣。

明慕敢肯定,如果繼續這麽下去,就算其他地方調來的兵役贏了與戎狄的戰役,北疆的殘留士兵會生出對戎狄乃至戰爭的恐懼,甚至有不可戰勝對方的想法——

你看上次,都是陛下調來了邊防精銳,才能打退戎狄。如今只有他們,如何能保護好防線?

就算將戎狄滅族,也不一定能改變這樣的想法,自古以來,來自北方的威脅並不算少。未來可能存在的其他草原部落,以及逐漸興盛的俄國。

在文明和科技沒有發展到一定程度時,最粗暴確立世界地位的方式就是戰爭。

再者,盛朝先前也有天子守國門的說法。所以從繁華的南方遷來燕都,距離北疆極近,也方便後續帝王的出征。

為何到他這裏,便是不行?

明慕知道,自己的硬件條件或許不足,但他去的優點足以掩蓋缺點,才大膽提出這個說法。

“信中說,士兵以為,戎狄火器乃是受到了長生天的庇佑,所以攻無不克,戰無不勝。”

“流言屢禁不止。”

明慕慢慢開口,突然湧上來一陣疲憊:“在沒有完全破除封建迷信之前,我這位‘天子’,是神仙在凡間的象征,能帶給他們力量。”

雖不喜歡神鬼之言,但全面掃盲還沒成功,前世義務教育普及,仍然阻止不了封建迷信,只能先以毒攻毒。

他的思維開始亂了。

一面說服自己,所有人包括瀾哥都是擔心他,所以對他出征這件事極力反對,是為他好。

另一方面,又有一個小聲音說,為什麽不考慮一下他的想法……?

被戀人拒絕的打擊遠遠超乎明慕的預料,他以為如果世界上有人能理解他,一定是瀾哥。

他試圖在這個時代尋找心靈寄托,除了努力打造理想中的國家之外,還將期望放在了選擇的戀人身上。

任君瀾想去拉住明慕的手,卻被避開了。

再看時,戀人卻撇過頭,不再看他,只喃喃道:“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。”

明慕幾乎逃一般地離開了。

只能說住的地方大還挺好的,起碼吵架生氣不用一甩房門,隨便找個宮室進去,就能清清靜靜地逃避一陣。

他沒去其他地方,而是去了奉先殿——這裏類似家廟,放了盛朝歷任皇帝的牌位。

明慕很少來這裏祭祀,如今倒是想來看一眼。

香火味道很重,每月都有白馬寺的大和尚寫了經書來供奉,用以祈福。

明慕跪坐在蒲團上,擡頭,看向密密麻麻的牌位。

太祖經歷傳奇,從微末而起,驅逐戎狄,創下偌大基業。歷經風雨,仍舊屹立不倒。

反觀自身,只遇到一點障礙,便心生悲觀……

怎能如此!

明慕捏拳,輕輕給自己打氣,紊亂的思緒被他一點點梳理清楚。

國內無大事。有了水泥,夏汛順利度過;制定黃冊,往年的稅逐漸回收,國庫穩定增加。

倭寇的確頭疼,等收拾完戎狄就去收拾他們。所以他沒有調動厲鴻羽的軍隊,只讓他派遣了一支。

快速估計一番,總結下來就是處處穩定,就算出現什麽事,內閣也能做主。

盤算之後,反而堅定了明慕前往北疆的決心。

“我不是任性。”明慕嘴巴念念叨叨,想到任君瀾,還是有點生氣,“我起碼三天不要和他說話。”

不,冷戰不好。

“我一會就找他說清楚,這個問題很重要。”明慕繼續給自己打氣。

感情真是千古之難題,他連政事都能處理得很順溜了,偏偏對感情一無所措。出現問題第一想法就是逃避。

他在奉先殿呆了半天,才揉揉臉,打氣精神站起來,往外走。

沒走兩步,就看見呆呆站在門口的任君瀾。

目光淒惶,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大狗。

明慕一下子就心軟了。

但是他沒有說話,直接走向門口,然後目不斜視地從對方身邊走出去。

“我錯了,小囝。”

任君瀾不敢主動碰明慕,害怕會像剛才那樣,不願意讓他觸碰。

“哪裏錯了?”明慕頓了一下,問。

“我不應該……”

仔細一想,他不應該的事情太多了。

總是如此,他有時覺得自己和明慕之間隔著一層壁障,在某些瞬間,他弄不清明慕的想法。

正如此時。

除卻開過的幾位先祖,歷任帝王已經很少出征,就算出征,也不會直面敵人,盔甲最大的用處便是美觀,其次是秋狩。

為什麽小囝會覺得自己有責任去做這些事情呢?

他不清楚小囝的真實來歷,經常被對方的想法驚訝,小囝是真的將“人”當作“人”,不是一個家具,一個物件,一個隨意買賣的東西。

任君瀾努力調整過自己的認知乃至思維,想要與戀人更親近一些,但總在覺得自己做得不錯的下一秒,又能感受到如同天塹一般的距離。

——一個沒有經受過專業訓練的人,有勇氣去往前線,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,在他眼裏,那些兵士的命似乎比自己的更重要。

“其實我也有錯。”

明慕嘆氣。

所以說出現矛盾絕對不能冷戰,一定要溝通。

只有溝通才能讓雙方更了解彼此。

“我應該跟你說清楚……”

這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,哪有人在先祖面前談戀愛的。

明慕眼疾手快地握住任君瀾的手,將人拽到旁邊的側殿中,這裏是用以祭奠先帝的地方,但是明慕怎麽可能放先帝的牌位?因此早早空了下來。

“我們聊聊!”

明慕深吸一口氣,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麽說了,糾結半天,忽然聽到對方先開口了。

“我有時候覺得,我和你的距離很遠,小囝。”

任君瀾比明慕要高,手骨有力,只虛虛握住,像是抓住什麽不存在的東西:“你好像隨時會離我而去。”

明慕啞然。

他沒想到戀人會這麽敏銳。

“這……這的確是我的錯。”

明慕貼住任君瀾,用力抱住他,像一塊黏糊的年糕,有點心虛地說:“我沒有給你足夠安全感,是我的問題。”

仔細一想,分明大婚前瀾哥還不這樣,大婚後倒是有點……掌控欲強?

總之能體會到細微的差距。

當時他還以為是身份轉變帶來的思想轉變咧……還是太單純了。

“我不會離開你的。”明慕立刻保證,更用力地去和任君瀾貼貼。

“那好,我和你去。”任君瀾道。

明慕:“……?”

——

皇帝陛下與皇後殿下吵架了!

這個消息如同旋風,飛速傳遍了內宮,卻格外嚴謹,一絲一毫也沒有往外透露。

皇後殿下手腕過人,內宮管理的一絲不漏,時常去匯報的各司掌印,如今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,竟與邊塞軍人有五分相像。

只是如今帝後不和,他們首當其沖,去往太平宮匯報諸事時,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的低氣壓,簡直讓人提心吊膽,

而宣政宮又不是宮侍能隨意進出的地方,伺候的人數都有定例,皇後殿下看那裏比看太平宮還要緊。

這些暗地裏的湧動倒也不算什麽,引人註目的唯有一件事——

陛下親征!

往日閑置的各司各監都動了起來,要準備儀仗、日用、武器、糧草……這可不止陛下,還包括陛下的親衛。

而朝堂諸公知道陛下的想法後,反對的折子猶如雪片,偏偏讓陛下四兩撥千斤地給擋了回去。眼下見實在反駁不了陛下,只能捏著鼻子幫忙準備。

這件事居然就這麽敲了定錘。

仔細想想,似乎也是。

但凡陛下想做的事情,就沒有不成的。

就算一開始反對,回頭一看,基本都能獲得不錯的成果。

再挫敗地想,凡是陛下想做的事,他們想反對,似乎也沒什麽用啊……

唯一有可能說服對方的,就是那位皇後殿下。

若是能叫殿下跟著陛下,他們也能放心。

繆白來時,正好聽到小郡主抽抽嗒嗒的哭聲:“舅舅,阿璇也可以去嗎?”

“不可以哦,你還是小孩子。”明慕心疼地哄著,但是涉及到原則的事,該不行就是不行,硬著心不松口,“阿璇在燕都,等舅舅回來了給你帶禮物。”

“阿璇不要禮物。”

她出生在北疆,難道還不了解那邊嗎?

那邊環境不好,什麽都沒有,更別說前線,舅舅何必去那邊吃苦?

都怪戎狄!

小女孩眼淚汪汪,一見,到了上課的時間都沒有達到目的,幹脆利落地抹掉眼淚,認真地開始讀書。

她的目的很明確,既然哭鬧不能讓舅舅回心轉意,就好好讀書,用心讀書,等到她長大了,就不必讓舅舅這麽辛苦!

明慕忍著笑,悄悄捏了明璇的發揪。

等今日課畢,繆白又一次坐在了明慕面前,憂心忡忡:“陛下,您……已經決定出征了?”

明慕正色點頭。

“皇後殿下……”

“他不去。”明慕果決地說。

說實在的,他現在還沒氣消。

哪有人吵架吵一半突兀提正事的,還套路他!

繆白微微思索,道:“陛下與皇後殿下,或許有些矛盾?”

“……一點點,只有一點點。”

明慕的聲音越說越小,他還是第一次和任君瀾生氣這麽久。

第一天的確怒火上頭,甚至闞大伴不放心,去請了太醫來,只說心火旺盛,狠狠喝了加了黃連的苦藥。

後面其實……怒意漸漸消下去了。

他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,面對無所謂的人,根本不在意對方做了什麽;而面對親近之人時,這點怒意也不夠支撐許久,便會被過往的點滴溶解。

只是死撐著面子,不願意拉下臉和好而已。

他語氣懨懨的,嘆了口氣:“什麽都瞞不過太傅。”

繆白時常出入宮闈,倒是能更快感受到宮中與眾不同的氛圍。只一點,帝後大婚後,皇後處處妥帖,會在課上到一半時讓人送來冰糕點心茶飲,一切都依照小皇帝的喜好。

近幾日雖然也有,甚至比之前更精心,但陛下的心情卻沒有之前雀躍了。

“臣鬥膽……是陛下親征一事?”

思來想去,能讓一直以來如膠似漆的帝後二人出現裂痕的,似乎只有這一件。

明慕點頭,嘆氣道:“他想和我一起去。”

繆白不說話,只默默聽著。

“可是這怎麽行,燕都得有人看著呀。”明慕繼續說,“若是我出現意外,還能有個主事的,能及時遷都,留存火種!”

他絮絮叨叨地說完,看向太傅,眼神似有詢問:“我沒做錯吧?”

繆白做沈思狀,問道:“可是陛下,您似乎不在意自己的生死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明慕緩緩地眨了眨眼:“我當然在意的,這次準備了很多……”

“宮中與兵部有接洽,只是較尋常出征人數更多,配備火器多樣。”繆白溫和地指出這一點,盡量不帶任何情緒地說,“臣鬥膽,陛下對自己的性命,並沒有對其他人那樣上心。”

“陛下,您是國君,如今郡主還未長成,您對自己應更上心。或許皇後殿下也察覺到這一點。”

繆白離開位置,俯身下跪:“望陛下珍重自身。”

不僅是她,上書房內伺候的其他宮人也都跪下,深深行禮。

“有嗎?”

明慕頓了好半天,才喃喃道。

他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。

而是……

而是已經有人幫他在乎。

臣子、近侍、友人、戀人。

所有人都在關註他,都在保護他,比他自己還要珍惜這條命,將他當做珍貴的瓷器。

在全方位的保護下,久而久之,瓷器忘記自己是易碎的了……

甚至只在今年年初,他遇到刺殺的時候,心中升起了勃然的怒火,並決心要保護這條來之不易的第二條命。

可短短半年後,他就要義無反顧地去往前線了。

倘若他表露出對自己生命的珍視,一路妥帖,或許朝中和瀾哥的反對聲音就會小一點……

而不是如此。

“我明白了……多謝太傅指點。”

明慕猛地站起身,風風火火地就往外走。

他要和瀾哥保證,會好好保護自己,不輕易地涉足險境。

先前就說了,要給對方充足的安全感,可截至目前,只是嘴上說說,沒有實際行動。

這誰能放心?

明慕小跑著,簡直飛回了太平宮,悶頭沖進去,被裏面的涼氣撲了一臉。

“怎麽這樣急?”

任君瀾立刻就發現了小囝過來,見到對方跑得滿頭是汗,叫人捂住冰鑒,直接上手,為明慕擦汗凈身。

側殿的浴池永遠都有熱水。

“瀾哥!”

明慕急急忙忙握住任君瀾的手,語無倫次地說:“是我不對。”

“不要急,慢慢說。”

被冷了幾天,任君瀾倒是稍稍收斂了脾氣,倒真有些溫柔大方的樣子,只輕輕拍了拍明慕的背,幫他順氣:“小囝沒有不對,是我錯了。只是,我還是覺得不大妥當。”

這句話或許會將主動和好的戀人推遠。

但是他必須要說:“你沒有做好去前線的準備,只是嘴上說說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小小囝給出的回答出乎意料。

“其實你們阻止我的時候,我就在想,你們一點不關心我的感受。”明慕很有些頹喪,“人與人之間是相互的,我現在好遲鈍,因為才發現,其實我也沒有考慮過你們的想法。”

“我只說這次去有多麽多麽必要,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,並將安全壓力全都轉移到你們身上。”

大家都在包容他。

明慕越說聲音越低,羞愧地埋進戀人懷中:“我好壞啊。”

“小囝……”

任君瀾手上用力,胳臂上暴起青筋,將戀人抱入懷中,為他脫去鞋襪和外衣。

兩顆心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。

“我也有錯,我也很壞,我不應該……套路你。”他學著小囝的用詞習慣,磕磕絆絆地開口,“小囝最好最好。”

“我不會再沖動,不會貿然動手,遇到事要和小囝溝通,達成共識。”

他念著這些天牢記於心的道歉話語。

“不能利用小囝的好脾氣得寸進尺。”

“不能不支持你的決定……”

任君瀾一連說了好一串不能。

明慕悄悄從他懷裏擡起頭,見對方神色認真,不是開玩笑的樣子。

甚至在發現他看對方時,還撇過臉,只低聲道:“我容色憔悴,不敢給小囝看。”

“哪有!”

明慕捧著對方的臉,用力親上去,卻正好對上戀人的雙唇。

一番耳鬢廝磨,浴池邊響起細微的水聲。

下一刻,則是比水聲更為深入的親密。

——

難得一次白.日.宣.淫。

明慕渾身疲憊,腿還盤在戀人的腰上,便問:“如今是什麽時辰了?”

宣政宮內有西洋鐘,倒是精確,任君瀾嫌棄那玩意又笨又吵,和宮內的裝飾不搭,只取了幾塊懷表用以記時。

不過很多時候都不需要。

他只看眼外面的天色,便能給出一個大致的答案:“大約午時三刻。”

“嘶——”

明慕一動,腰就酸得不行,戀人給他揉了好半會,才覺得好些:“下午還有事。”

任君瀾心中升起挫敗,動作仔細,只嘴上不饒人:“陛下還有力氣?是臣的問題。”

“沒了沒了。”

明慕聽到這個熟悉的自稱,眉眼彎彎,招了招手示意戀人低頭,再掐著下巴去親他,耳鬢廝磨好一陣後,才振振有詞道:“下午要陪阿璇,又要準備出征,瀾哥理解理解我好不好?”

“是臣之錯,不該對陛下動手動腳。”

任君瀾言不由衷地認錯,只是看他表情,似乎說著下次還敢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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